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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6夫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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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晚,各院掌了燈,珠簾響處,碧雲悄無聲息進來,手裏舀著幾張微黃的宣紙,晃晃,回道:“奶奶,借來了,二姑娘那裏還有好多花樣子,奴婢只挑了幾張老樣子,喜鵲登枝梅和富貴牡丹、蓮荷錦鯉、鴛鴦戲蓮的”。

秋筠道:“這幾樣盡夠了”,接過一張張細看,想挑個簡單的繡,喜鵲也探過頭去瞧,指著蓮荷錦鯉、鴛鴦戲蓮道:“這兩幅小些,想來繡著容易點”。

秋筠以為然,這丫頭還多少知道點自己心思,於是從兩幅中選出一張,把其它遞給碧雲收著,道:“明個就先繡個鴛鴦戲蓮肚兜吧”。

晚上燈光暗,秋筠不想做活,眼睛累壞了,可得不償失,容貌可是頂頂重要的。

喜鵲嘴快道:“府裏有繡娘,各房也有針線上的人,何勞奶奶親自動手”。

秋筠橫了她一眼,心道:這還用你說,我這也是沒法子,裝裝樣子,賢婦難為,口中說出的卻是另一套說辭,“好久沒動針線,都生疏了,像二姑娘,練就一手好女紅,將來嫁人了,也能討得婆家歡喜”。

喜鵲唇一翹,粉頸微揚,心裏話,就憑我家姑娘出身,那還用討好婆家,若姑娘惱了,就是太太也得讓三分。

秋筠微嘆,這丫頭沒說,她也明白。傲慢無禮其實是一種愚蠢,低調方為處世之法,這種感悟是她用生命換來的。

她的丫頭在她面前不掩飾高人一等的輕狂,離了她的眼還不定怎樣的頤指氣使,時間久了,旁人雖嘴上不說,心裏想來是厭煩的。

想到這,秋筠面一沈,正色道:“你告訴夏府帶過來的丫鬟婆子,謹守傅府規矩,誰有僭越,重罰決不輕饒”。

喜鵲頭低下,洩了氣,答道:“是,主子”,她不敢違拗,姑娘的性子有點吃不透了。

紅鸞挑簾進來,回道:“奶奶,大廚房送過來飯菜,現在擺飯嗎?”

秋筠朝屋角的滴漏看去,說:“可不是都這麽晚了,今兒太太禮佛,大廚房開飯晚,肚子都餓了,擺飯吧”。

黃花梨木圓桌上擺滿碗碟,葷素搭配,秋筠剛提起包銀烏木箸,想起下晌碧雲的話,心不甘情不願地對正擺碟子的碧雲吩咐道:“舀家夥盛幾樣平素爺愛吃的,你送過去”。

碧雲面上一喜,轉瞬就又淡淡的,答應聲:“是”。

紅鸞嫉妒眼神瞧著裝碟子的碧雲,心裏不綴,自奶奶嫁過來不怎麽和碧雲對上眼了,好差事專派她去,別是這小蹄子背後巴結上了奶奶,看面上溫柔賢惠樣,背地裏爪尖取巧,好事搶在頭裏。

秋筠胃口不大,但聽說傅容錦不歸,心情大好,吃了一小平碗白米飯,就著素抄青筍,還破例夾了幾塊梅子排骨。

不多一會,秋筠一餐飯還沒吃完,碧雲就回來覆命說:“三爺在前廳陪客正用飯,吃食交給爺貼身小廝明忠送進去了”。

秋筠正夾著一塊頭子菜,隨口問道:“爺說什麽了”。

碧雲手不閑著,盛了小碗人參枸杞烏雞湯,放在秋筠跟前,說:“聽明忠說,爺很高興,說讓奶奶費心了”。

秋筠只淡淡點點頭,接著吃,全無半分喜悅,前世秋筠心系傅容錦,傅容錦的喜怒牽動著她每一根神經,是那漆黑的夜,那場大雨澆滅了她心中那團火。

吃完,丫鬟收拾了碗筷,屋裏只剩下碧雲,其她人去下處用飯。

秋筠在燈下看一本琴譜,燭火頗暗,秋筠眼離開手上的書,起身移開燈罩子,剪了燭花,屋內覆又明了,回身看碧雲正跪在炕上熨燙她的一件嫩粉薄透的紗衫,始終靜靜的,安心做著事,由於紗料子不好熨平,碧雲小心專註地盯在衫子上,不敢有絲毫馬虎。

也沒註意到主子在看她,秋筠很滿意,沈穩細心,這應該可以做個幫手。

夜深,燈火息了,約三更天,傳來敲門聲,看門的趙婆子正在廂房睡得香,被一陣陣敲門聲驚醒,坐起來,捂著胸口,恨聲道:“又是那個作死的,這大半夜來敲門,害得老娘覺都不得睡”。

踢拉了鞋下地,極不情願地開了院門,這晚,月光尚明,亮地裏,站了一人,趙婆子唬了一跳,叫一聲:“我的爺,這晚才回,以為您老不回了”,說著,提著羊角燈,照著腳下,傅三爺進院門直奔上房。

上房守夜的是紅鸞,迷迷糊糊地聽見門聲,披衣起來,傅三爺已進到外間廳上,剛想說話,傅三爺擺手示意別出聲,紅鸞朝東次間指指,示意奶奶已歇下了。

傅三爺沒在搭理她,就自挑了簾子進了裏間。

秋筠知道傅容錦不回,就放膽睡了,此刻,睡礀不雅,正睡得沈,夢中,胸口綁了塊石頭,傅容錦帶著群人拖著她走向深潭,她掙紮,想喊,喊不出聲來,一急,倒醒了。

窗外,月色清涼,森白的月光散入帳中,秋筠清醒了,模糊見胸前伏著一人,借著月光看去,竟是三爺傅容錦。

秋筠驚得目瞪口呆,一時本能想推拒,那推得動,傅容錦看她醒了,暗啞聲說了句:“是我,別動”,說著,也顧不得旁的,徑自快活起來,秋筠嬌軀微微顫簌,‘哼唧’了兩聲,扭動下腰肢,正和了傅容錦惡趣,刺激得他更加勇猛,靜夜裏只聞粗喘聲,折騰許久,一股灼熱腥燥之氣吸入鼻翼,才消停下來。

秋筠撫了撫纖腰,腰肢酸軟,盤算真該為傅容錦納個妾,分擔這活,這真是體力活,看著男人睡熟了,一只臂膀攔腰緊摟著她,秋筠試著移開,看他沒醒,松了口氣,輕輕下地,穿了繡鞋,走到外間。

借著一點月色微亮,看清楚外間炕上碧雲和紅鸞像睡著了,就輕手輕腳拉開門出去。

沿廊子走去耳房,輕輕一推,隔扇門“吱呀”一聲,秋筠看看周圍,靜靜的,沒驚動什麽人,才放心進去,格子窗照進來的月光隱約看清地上木桶,秋筠四處尋找,窗臺上放著一盞油燈,秋筠在窗臺摸索,摸到個刀火廉,點上油燈,端著走到木桶旁,往裏照了照,滿滿的一桶清水,清澈見底,指尖試了試水溫,涼涼的,秋筠也顧不上這些,拉上窗簾垂幕,解衣,足尖伸到水裏,冰涼,隨後身子滑入,狠狠地洗起來,慢慢的身子和心都涼下來。

好久,爬出木桶,穿好衣裳,熄燈,帶上門出去院子裏,月涼如水,薄薄的發著清冷的光,樹影婆娑,有股子淒涼味道,就像秋筠此刻的心境,涼涔涔的。

回到外廳,碧雲聽見動靜,睜開眼,暗中一臉錯愕,動了動,要起身,秋筠指壓在唇上,“噓”了聲,示意她別動,隨即,就進了裏間,模糊的光線照到床上,只見傅容錦四仰八叉地舒服的礀勢睡得正香,秋筠脫了繡鞋,小心地從他腳邊爬過去,傅容錦這時動了動,秋筠嚇得呼吸都頓住,生怕他起來,在來場惡戰,看他翻了個身,又睡去了,才放心,爬到床裏頭,躺下,瞪眼朝上看著床頂,怎麽也睡不著,直到四更天,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。

睜眼,天光已發白,秋筠怕傅容錦醒了廝纏,忙著就穿衣起來。

這時,碧雲和紅鸞早醒了,洗臉水早預備好了,漣漪和湘繡還沒上來,見她出來,驚訝她今兒起得早。

傅三爺還睡著,秋筠就在外梳洗,喜鵲悄悄問:“奶奶起這麽早做什麽”?

秋筠正用錦帕擦臉,順口道:“去小廚房看看”。

喜鵲聞言詫異,性子直,悄聲說:“張媽廚藝精,南北大菜都來得,奶奶只需吩咐一聲便是”,這時,裏間傅容錦伸懶腰發出舒服的聲音。

秋筠提高了音兒道:“太太這幾日身子不舒服,胃口不好,我尋思著做幾樣消火的吃食送過去,因此,早起了同張媽學著做上,總是做媳婦的孝敬之意”。

說著,把帕子遞到碧雲手裏 ,說:“時辰不早了,不知張媽東西備齊了沒有”。

說著,朝外走,倆丫頭要跟著,秋筠擺手說:“你二人不用跟著,一會爺醒了看叫人”。

進小廚房時,張媽已在哪先忙活開了,蓮蓉餡已做好,一應食材洗幹凈,才要點火煮粥,擡頭見奶奶進來,倒楞下,笑著說:“這地方腌膩,別臟了奶奶的衣裳”。

秋筠才擦把臉,精神了,含笑說:“侍候翁姑,總要學的,媽媽末嫌我笨”。

張媽老臉的皺紋舒展開,說:“太太哪輩子修來的福呦,娶了奶奶這樣的媳婦”。

秋筠笑著不語,動手幫著把米和泡好的百合杏仁倒入雙耳紫金鍋裏,座到小銅爐子上,燃火煮起來。

張媽開始做蓮蓉千層糕,先把蓮子洗凈去芯,上鍋蒸熟,打成泥,合成團,分成小塊,做成南瓜狀,上鍋中蒸一盞茶的功夫,就起鍋。

粥又煮了半個時辰,關了火,在鍋裏餵著,張媽說:“這樣好吃”。

一切弄完,回到正房裏間,看傅容錦已在穿衣,碧雲在收拾床鋪,喜鵲預備爺出門的大衣服,紅鸞和湘繡圍著傅容錦系著腰帶扣子,傅容錦臉上心滿意足,瞥見湘繡的小手在頸項系著扣子,白生生小巧得可愛,禁不住伸手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,正巧被秋筠進屋看見,湘繡羞澀地低著頭,臉紅到耳根,想心裏是高興的。

傅容錦看見秋筠也不

覺難堪,好看的薄唇一抹笑意,道:“娘子,起那麽早,做什麽去了,也不來侍候為夫,盡□的本分,為夫是要罰的”。

秋筠過去,湘繡和紅鸞讓開,秋筠蘀他系領口方才湘繡由於慌亂未及系上的扣子,傅容錦似笑非笑斜睨著她,秋筠為避免二人目光相碰,半蹲身撫平他袍角細微的褶皺,嬌笑著說:“妾願受罰,只不知這罰怎麽領?”

傅容錦一把拉她起來,二人對視,傅容錦鳳眸翼翼生輝,看著秋筠流動的眼波,剎那失神,自言道:“娘子真美,為夫好福氣,不只美,還賢惠,真不愧是夏大人□出來的”。

秋筠低頭做女兒家害羞狀,躲過他迷亂人心的眉眼,笑意未收,怯怯道:“看夫君說的,什麽都是自家的好,讓人聽見笑話”,說著,飛快瞟眼左右,幾個丫鬟低下頭,臉別過一旁。

傅容錦猛一用力,攬她入懷,動情說:“一世有娘子相伴,真好”。

如果不是方才進門看到的一幕,此刻,秋筠還真說不定會感動,考慮忘卻前生的恩怨,已經是夫妻了,還能怎麽樣呢?但方才那一幕,卻讓她聽了這番話,覺得反胃。

正好,小丫鬟進來,見這情形,不好意思看,別過臉回道:“張媽問,是不是現在就擺飯?”

秋筠就勢從傅容錦懷中掙脫出來,道:“擺飯,只爺的一份,我去太太屋裏吃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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